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賣乖
搬宿舍一事，並不順利。
一月底磨到了二月中，新年都過完了，父母半點松口的跡象也沒有，時嘉穗感到無比妥敗。
眼看著實習就要結束，時嘉穗一再努力地成果，終於出現了些許動搖的意思，時嘉穗把答辯地利弊好好給父母分析了一遍。主要還是將弊端放大放大再放大。
“爸爸媽咪都在家，你一個電話接送你多方便啊，為什麽一定要搬宿舍呢？”
時嘉穗無奈地一再解釋：“來回跑也不方便嘛。”
“不對，”程囂囂瞇著眼，用審視的目光看她，“你一個實習來回跑都不嫌麻煩的人，怎麽答辯又嫌麻煩了？”
時則民問：“是不是誰讓你不高興了？”
“你跟爸爸說，爸爸去叼他！”
“沒有，”見時則民一臉嚴肅要動真格的樣子，時嘉穗連忙說，“真的沒有。”
時則民面色嚴肅：“那你為什麽又想搬宿舍了？”
“······”時嘉穗輕舒了口氣，慢慢說：“那不是交了錢嘛，別浪費了啊，而且答辯真的很煩，不想兩頭跑。”
“就一定要住學校？”
這一次的較量遠比大一強制性住校難度要強得多，時嘉穗還記得大一學校要求必須住校，時則民和程囂囂兩人找了許多關系，想讓住在家裏花費了多大的功夫。
又經過幾次磨人，父母總算答應了讓她住宿的事。
重新搬回宿舍這天，因為夫妻倆在政府邀請的民營企業家的名單之列，沒法一攬大活的倆人想起了陳遲，陳遲也就理所應當的接下了時忱的“麻煩”，來幫時嘉穗搬東西。
第2天，發消息一直沒有等到回覆的陳遲，一大早便趕到了金梅小區。
敲門聲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時嘉穗，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，睡眼朦朧地開了門，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伸出了手：“謝謝。”
被誤認為外賣小哥了，陳遲強忍住笑意，把手送進她掌心：“不客氣。”
“請你······”
自重兩個字還沒說出口，搭上來的手沒有用力，她撤回的手退在半空。
好熟悉的嗓音······
頓時，時嘉穗腦袋一震，睜大了瞇著的眼。
陳遲半歪著腦袋，眉梢輕挑了下，無聲地表達著什麽。
樓棟半明半暗的光打在他身上，將原本立體的五官柔和進了淺淺地笑意，好似初起的太陽透著和煦。
時嘉穗眨了眨眼，反手關上了門，狼狽地逃進了洗手間，留下一臉錯愕的陳遲楞在門口。
回過神來，陳遲單手插在口袋，望著關閉的門，緩緩笑了出聲。
“我可以進去嗎？”陳遲看著再次開開的門，以及門內已經將自己收拾好的時嘉穗，悅耳的嗓音中帶著幾分玩笑。
時嘉穗裝作沒有聽懂他話裏的揶揄，淡定地點頭：“嗯。”
進了門，客廳已經堆了三四個行李箱了，陳遲把鑰匙和手機塞進口袋，“是這些嗎？”
“唔······”時嘉穗吞吞吐吐，不好意思地小聲說：“還有。”
“行，”聽見還有，陳遲漫不經心地擼起袖子，準備幫著一起收拾，“東西在哪兒，我來吧。”
他今天穿著一身白色衛衣，袖子一擼便露出極具爆發力的肌肉線條，
時嘉穗眼神快速朝臥室瞥了眼，又看了看陳遲，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讓他幫忙進臥室收撿衣服之類的物品。
陳遲眼力見十足，禮貌紳士地問：“不方便也沒事，我就在這裏，你收拾好了叫我一聲就行。”
或許是他表現的太坦蕩，倒是讓心裏想東想西的時嘉穗生出了種——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時嘉穗抿了抿嘴唇，利索砍掉猶豫的心思，不是很自在地說：“沒什麽不方便的。”
話是這麽說，但當陳遲真的跟著進了臥室，時嘉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。那陌生的感覺，就像是闖入了別人房間，好似做什麽都不得勁兒。
要知道，在此之前連家裏唯二的兩個男人，都極少進入她的領地。
“這些要帶嗎？”陳遲站在右邊書桌前，指著梳妝臺上的飾品，好奇地問。
時嘉穗抓了抓頭發，看了眼站在亂糟糟桌前的陳遲，聲音弱弱地：“······要。”
到底是性別有差，陳遲一再小心還是不小心碰掉了瓶香水，玻璃碎片濺的滿地都是，櫃子椅子上是滴滴點點的香水水漬。
時嘉穗拔腳準備過去，就在陳遲的一聲“別過來”中硬生生停下了腳。
她就這麽，遠遠地望著——
像是為了預防事故再次發生，陳遲先是把桌面東西往內推了些，再慢慢彎腰蹲下身去。地板上幾塊稍微大點的玻璃碎塊，堆壘在他寬大修長的掌心裏。
時嘉穗屏住呼吸，沒有多言，生怕尖銳一不小心刺傷了他。
周身碎塊撿的差不多了，他有細心體貼地再巡視了一遍，發現桌下藏匿著的玻璃片，伸手就要去撿。
霎時間，陳遲手上顯現了緋紅，細細密密的血珠竄了出來。
似乎覺察到了什麽，時嘉穗皺著眉心，朝那道半隱在桌下的人喊了聲：“陳遲？”
陳遲動作一滯，拇指飛快抹幹凈飛出的粒粒分明，繼而探出身來回頭笑了下，“馬上就好了，你站著別動。”
他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仿佛異常豐富，善後工作做的幹脆利落半點沒有拖泥帶水。
時嘉穗就這麽站在原地，看他挎著步子三兩步走了過來，高大陰影將她包裹在其中。他攤開手在眼前，時嘉穗微仰起臉，再留意到他冒著血珠的手背，眉頭輕擰了下。
“走，”陳遲牽著她，她臉頰是不自然還沒消退的紅，“我先帶你出去。”
時嘉穗抿了抿唇，“你呢？”
“我再檢查一遍，沒問題你再進來。”陳遲說完，仿佛意識到腳下站著的地盤歸屬誰，又放低嗓音問了遍：“好不好？”
他這口氣跟哄小孩似的，時嘉穗癟嘴想了想，不過還挺受用。於是，她勉為其難地答應：“那好吧。”
時嘉穗站在門外，正大光明瞧著陳遲彎腰跪地，把大大小小的角落抹了一遍。
似乎還嫌不夠，陳遲站起身來，找她要了一卷透明膠帶，把地板仔細沾了遍，細細碎碎的玻璃片在艱辛下解決的一幹二凈。
利索的動作中，還透著幾分不易覺察地散懶。
再到陳遲拿著抹布，熟練地擦起剛才香水濺灑的地方，時嘉穗才覺察到自己在旁觀的舉動實為不妥。經過一番細想過後，她把長發勾到而後，不自然地開口問：
“你們實驗進行的，怎麽樣了？”
問出這個話，其實時嘉穗還有點心虛，畢竟實驗室團隊還有名幹將是因為她才離開。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實驗進度。
陳遲拉開抽屜，把外濺在抽屜頂橫的漬點擦掉，不小心勾到跟紅線，紅線拉出了個小小的紅色袋子，袋子下面似乎還有用透明包書袋遮住的······
“還可以。”陳遲用餘光往門口瞥了眼，遲疑兩秒過後，不動聲色地側挪了幾分，身體不偏不倚恰好遮擋住了檢閱抽屜的舉動。
雖然這個舉動並不應該，但······有些東西，似乎可以驗證他的猜想。
在這荒唐之下，又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期待。
“你們······”時嘉穗看他身體動了動，以為他是累了，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，“最近是不是很累啊？張婭如走了，你們少了——”
陳遲頭也沒回，語氣直接又了當：“不會。”
“我們進展很順利，只是技術攻克問題。”陳遲低垂著腦袋，眼睫指尖是止不住地輕顫。抽屜裏的物品，正如他所想，有XXX/CCC/CCC/LLL。
不大不小的抽屜中，仰躺著的一件件物品，明明不是太重要的物品，在這一刻卻顯得彌足可貴。從物品保存的完整及幹凈程度可以出得出，主人對他們的珍愛程度。
看著眼前被用心存置好的物品，陳遲才明白，原來在他開口說那些話之前，有些東西看似不見天日的東西，早已在不為人知地方照曬著日光。
原來，並不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，也不是她的勉為其難。
“噢。”時嘉穗不懂技術，有點接不上話來，蔫蔫地正想換個話題。
陳遲喉頭哽了哽，動作又輕又小的把它們恢覆原位，他聲線幹澀為了不時嘉穗發現異常，刻意提高了幾分音量，“技術攻克，跟人多人少沒有問題。難的問題，一個人難，十個人難，百個人也是難。”
他刻意的強調，仿佛是為了她能安心，不去苛責自己。
時嘉穗聽出了話裏的安撫之意，頓時眼神黯然了幾分，把腦門抵在門框上，像是罰自己閉門思過。
沒有再聽見時嘉穗的回話，陳遲緩緩關上抽屜，把其他地方擦拭幹凈，又繞過她走出去洗了手。
倏地一下，一只冰清如凍塊的手替過門框，抵在了她腦門。
“我讓你很沒有信任感嗎？”覺察到她動作的僵硬，陳遲澀啞的嗓音裏藏著幾分妥敗。
楞怔片秒，時嘉穗回過神來，連忙搖了搖頭，又覺得這樣沒有信服力似的，揚高了兩分音量回應他：“有！”
“那這是為什麽呢？”
時嘉穗訥訥地覆讀：“為什麽······”
“是啊，為什麽呢？”陳遲抵在她腦門的掌心稍稍用力，把她往自己跟前攬，將她換到了面對面的位置。
陳遲彎下了身，一雙眼深深望視著她，嗓音清淡又認真：“為什麽還要有心理負擔？我說了，不是你的問題，更不是你的錯誤，為什麽還要把別人的用心不純，歸納成自己的問題呢？”
站在他對面，時嘉穗擡起眼盯著他看，嘴唇蠕動卻無聲可出。
空氣開始變得凝固了起來，心底那點別扭的一直在作怪的道德感，在這一刻土崩瓦解。
“為什麽不相信我？”見她不說話，陳遲又有些無奈地說：“上次不是說好了嗎？只要你問，我什麽都能說。”
時嘉穗在他的註視下憋了半天，終於憋出了一句沒什麽底氣地話：“我沒答應。”
說完，眼神立馬別開了，不敢再與他對視。
陳遲聞言，表情有一瞬地錯愕，像是沒想到她還會耍無賴。
但轉念一想，當天的她似乎真的沒有答應下來，陳遲回想了一遍當即笑了起來。
極其悅耳的笑聲在耳邊翻滾，時嘉穗臊的耳廓泛紅，渾身上下血液滾燙沸騰，鬧得她只得抿緊了唇不再說話。
“行，沒答應。”陳遲說。
“那······”陳遲在她眼前，又湊近了幾分，五官瞬間放大占據了她的眼瞳視野，低聲說，“現在還答應嗎？”
“······”
時嘉穗耳垂燒燙，沒忍住伸手撓了撓，含糊地“嗯”了聲。
“嗯。”陳遲又說，“答應了，就不準反悔。”
聽完，時嘉穗氣還沒松到一半，抵在腦門的那只手，輕輕擡起而後——拍了拍她的腦袋。
這動作，跟她睡前拍玩具熊，完美覆制粘貼。
溝通的過程還算順利，時嘉穗站在書桌前，偷偷往堆疊雜物前的陳遲身上看了眼，確定他沒有留意這邊後，迅速地拉開藏著一整個冬日秘密的抽屜。
一切如最初的模樣，只是防塵移了點位置，以為是自己沒有遮蓋好，她輕慢地擺正。
床上幾件隨意扔放的衣服，被陳遲一件一件疊好，想起什麽他偏頭去問：“被套拿了嗎？”
“拿了，”時嘉穗心虛地關上抽屜，裝作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，“已經全部套好了。昨晚就弄好了。”
她眸光清澈白亮，仿佛是浸透了泉山水底的樣子，絲毫沒有說了謊話的樣子。
說完，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，肯定自己的話語。
陳遲耳尖聽見了抽屜推進碰撞的音響，他也不拆穿她的小把戲。只是唇角不經意地勾起，眸光深深地凝視了她許久，過了好半晌才垂下眼簾，語氣好似很失望地說：“是嗎？那還挺不巧的。”
時嘉穗胡亂地點了下頭，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意識到他說了什麽的時候，倏然面色一僵，眼神呆又直地望著他。
“咳咳，”陳遲也沒解釋，手停在衣櫃門上，異常淡定地問，“衣服——”
當然，如果可以忽視他眼底閃過的一絲懊惱，或許偽裝還能夠又八分的淡定像。
時嘉穗不等他說完，立刻應答，嗓音都拔高了八個度：“我自己來！”
她飛奔跑過去，直到擠開了定在衣櫃前的陳遲，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。但當她一回頭，就發現——
陳遲歪坐在她床上，手還支撐著即將傾倒的身體，眼神變得晦暗不明。
這個場景，讓時嘉穗不禁聯想起童話故事情節，少女的公主房突然闖入了一名陌生少年，少年坐在四周立著可愛娃娃的環境下，表情茫然有無措，就連眼神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。
這樣看著，忽然有種莫名又無法言說的違和感。
“噗呲”一下，時嘉穗沒忍住笑出了聲，隨後間陳遲臉色微變，以為他不高興了，立馬收住了笑臉。
“對不起——”
“抱歉，我——”
陳遲嗓音帶著明顯的僵硬，他坐在床上保持著方才的動作，一動不敢動。
異口同聲的道歉，又讓好不容易緩和了些許的氣氛一固，倆人無聲地對視著。
片秒後，時嘉穗咬了咬唇，語氣認真又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我的衣櫃有點······比較亂。”
陳遲端正了身子，腿腳紮著馬步，姿態正的像是坐著又是像沒有坐。
聽完時嘉穗不太自然地話，他“嗯”了聲，音色清淺又透著股克制隱忍的勁兒。
此刻，時嘉穗身上穿著流氓兔睡衣，在拉開衣櫃門的瞬間，流氓兔轉身耷拉著耳朵捂著眼睛，一副想要立即躲藏起來的丟人樣子。
原還想著“能有多亂”的陳遲，在櫃門開的剎那間，唇角笑意徹底展開。
老式衣櫃分為上中下三層，三層的衣櫃中沒有一是整齊擺放或掛著的，衣服好似隨意丟塞全部擠在其中，豈是一個“亂”字可言。
許是那道視線太過熱烈，時嘉穗一囧。
陳遲站起身，朝著她走過來，語氣十分淡然地說：“我來吧。”
聞言，時嘉穗掀起眼簾，飛快地偷看了他一眼。
繼而自閉似的耷拉著腦袋，覺得臉都丟光了的她思考片刻。
她想著反正都已經這樣了，臥室房門進了，連對待極度精神潔癖的她的床也做了，關鍵是她對他的種種行為還沒有任何的反感。
經過一番內心的較量過後，時嘉穗還是點了點頭，應下了陳遲的好。
“那······”看著他一件件抽出，熟練的折疊，時嘉穗於心不忍又沒什麽底氣似的說，“我幫你打下手吧。”
陳遲動作很快，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半層，“不用。”
他在幫她幹活，自己卻在一旁看著，這樣在人際社交中似乎並不是一種好的行為。
時嘉穗遲疑了瞬，抿了抿唇還是把想法說出了口：“這樣，會不會、不太好。”
“怎麽不好了，我幹活你監工。”陳遲嗓音喊笑著說，“俗話說地好，能力越大責任越大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雖然說的不是什麽肉麻情話，但時嘉穗聽到這個話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。明明什麽也沒做，陳遲還能把不做事說得這麽高大上，她心裏美得不斷冒泡。
以後誰再說陳遲高冷內斂，時嘉穗要第一個站出來反駁。
時嘉穗站在樓下，面包車後備箱大大咧咧地敞開著，其中躺著兩個行李箱，餘光中瞥見陳遲拎著最後一個行李箱走過來。
他大手一揚，把後備箱關上，又拉開側門，把行李箱擱在鋪好的布層上。
“你、等一下。”時嘉穗扯了下他的衣服，聲音甕甕地。
陳遲停下身，轉過頭，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，就看見一直捏緊了手的時嘉穗走上前來。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，她手心出了很多汗，濕漉漉黏糊糊的。
手背翻轉，一直刻意被隱藏的刮痕，徹底暴露了出來。
意識到情況的陳遲立刻想要抽回手，就聽見眼前人拽緊了他的手，帶著不輕不重的鼻音：“別動。”
劃痕太過兇狠，又被他抹了幾次血珠，導致一道傷口看上去十分醜陋。
“我沒事。”知道她是擔心，陳遲連忙說。
時嘉穗低著頭撕創可貼，沒有理他。
陳遲說著說著，語氣變成了哄：“真沒事，這就是小傷，沒什麽的，啊。”
把撕開的紙塞進口袋，時嘉穗仍然不理會他，只是粘貼創可貼的動作放得很輕很輕。
回想起額頭的長疤痕、右手拇指上的傷痕，再是現在看得一清二楚的手背零星小傷痕。將這些對比起現在手背顯現的劃痕，真就像他說的那樣，這道傷在他身上算不得什麽。
“關我什麽事。”時嘉穗賭氣似的，在貼好的創可貼上按了下。
陳遲配合著擰出副疼痛的模樣，賣乖討巧地逗著她說：“嘶——怎麽不關你的事了，就關你的事。”
“才不是。”時嘉穗抿了抿唇，嘟囔了句。
“不是你，”陳遲低垂著腦袋，往這邊湊近了些，眸光深深地凝視著她，“還能有誰？要是別人我可不要。”
低沈的嗓音帶著蠱惑，俊朗的五官頂在眼前，深色瞳孔中仿佛只剩下了她。
陳遲傾身而來，將時嘉穗周身氣息侵占，鼻間唇間稍一呼吸全是他的氣息，讓她無處可逃。頂著張通紅著臉，她面上還不得不繃著臉，裝出一副若無其事不為所動的淡定。
幸好，就在時嘉穗快要撐不住露餡的時候，陳遲電話適時響起。陳遲輕笑了一聲，伸手在她鼻梁刮了下，“這次先放過你。”
時嘉穗聞言，依舊一言不發，一副對此司空見慣的模樣。
陳遲便站直了身體，舉起手機在耳邊聽電話，他走的距離不算太遠，視野恰好足夠將時嘉穗囊括其中。
“餵，阿遲，你到了嗎？”時忱在語速飛快：“這都什麽點了，你不會是還沒出發吧？”
陳遲笑了看了時嘉穗一眼，嗓音輕快地說：“在樓下。”
“剛到？”
陳遲沒有否認。
時忱說：“你個孽畜！早知道你這麽墨跡，我找宋青多好啊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“你還能不能行了？不行我另外找人了，”時忱還在電話那頭數落著他，“我姐從小到大嬌貴得很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，你可別——”
陳遲聽著時忱沒完的在電話裏侃大山，當即說出了真相：“搬完了，在樓上，準備回學校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時忱瞬間啞炮了，忽然又咂了下舌，“你早說啊。”
聽著他的話，陳遲呵笑了一聲，涼涼地道：“我插得進去話嗎？你不是還拿宋青威脅我。”
“哎呀，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嘛。”
陳遲對著電話裏的人輕嗤了一聲，懶得跟他閑扯淡，正準備掛電話就看見——
時嘉穗在確定他看不見後，偷偷松了口大氣，又搓了搓燙辣四麻的耳朵，縮著脖子跟小兔子似的。
見狀，陳遲不禁輕笑出聲，電話還在問他笑什麽。
陳遲沒搭理，安靜愜意地欣賞著，小兔子臊動不安的小動作。
電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掛斷，陳遲在擡步走進時，看見方才還小動作不斷的人，又板起了臉。
跟著陳遲走到副駕駛側面，側門來開作為上放著皮墊，連帶著頭枕下來都包裹的與車廂格格不入。
“過來之前，我已經洗過了。”陳遲大早去洗了車，以為她是嫌臟，特意解釋了一嘴：“這邊都用酒精消過毒了，很幹凈。”
時嘉穗想說自己沒這個意思，但話語不如行動能證明，她側身便坐了進去。
“你，買車啦？”車輛開出小區，時嘉穗身體側了側，眼神掃過了他線條鋒利的側臉輪廓，沒話找話說。
陳遲目視前方，餘光時不時在手背逗留，很輕地搖了下頭：“車是江知誠的。”
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，實在猜不出此刻情緒，時嘉穗訥訥道：“噢。”
陳遲舔了下唇，目光在手背一掃而過，緩緩地道：“這車，是他店裏拉貨用的，可能沒洗幹凈，還是有點味道。”
“沒有。”時嘉穗急忙否認。
“嗯，”陳遲看了她一眼，笑了下，“本來計劃下半年很忙，打算買輛車。現在看來，計劃得提前點了，不然幹點什麽都不方便。”
時嘉穗眉頭輕蹙著：“地鐵公交都很方便呀，買車還要錯峰出行，不會更麻煩一點嗎？”
陳遲沒有否認也沒有認同她的說法，搭在方向盤的手閑散地點了兩下，說：“早買晚買都得買，倒不如早點買了，畢竟——車也是剛需。”
他的剛需來的太突然，明眼人一猜都能猜到是為了什麽，時嘉穗性子本就機敏，自然是能猜到其中的緣由。
時嘉穗沈默地盯著他看了好久，直到視線內的臉龐由側轉向正，她扯唇擠出了個笑。
“你的剛需，還挺突然。”時嘉穗忍不住說了句。
“嗯。”陳遲折回腦袋，輕應了聲。
繼而又坦然補充道：“別多心。”
這次，時嘉穗也笑不出來了，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，怎麽可能叫她不多心。
好似聽到了她內心的愁悶，陳遲懶懶散散地笑了笑，聲線輕又慢地說：“不是為了你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“主要，還是工作需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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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月底磨到了二月中，新年都過完了，父母半點松口的跡象也沒有，時嘉穗感到無比妥敗。
眼看著實習就要結束，時嘉穗一再努力地成果，終於出現了些許動搖的意思，時嘉穗把答辯地利弊好好給父母分析了一遍。主要還是將弊端放大放大再放大。
“爸爸媽咪都在家，你一個電話接送你多方便啊，為什麽一定要搬宿舍呢？”
時嘉穗無奈地一再解釋：“來回跑也不方便嘛。”
“不對，”程囂囂瞇著眼，用審視的目光看她，“你一個實習來回跑都不嫌麻煩的人，怎麽答辯又嫌麻煩了？”
時則民問：“是不是誰讓你不高興了？”
“你跟爸爸說，爸爸去叼他！”
“沒有，”見時則民一臉嚴肅要動真格的樣子，時嘉穗連忙說，“真的沒有。”
時則民面色嚴肅：“那你為什麽又想搬宿舍了？”
“······”時嘉穗輕舒了口氣，慢慢說：“那不是交了錢嘛，別浪費了啊，而且答辯真的很煩，不想兩頭跑。”
“就一定要住學校？”
這一次的較量遠比大一強制性住校難度要強得多，時嘉穗還記得大一學校要求必須住校，時則民和程囂囂兩人找了許多關系，想讓住在家裏花費了多大的功夫。
又經過幾次磨人，父母總算答應了讓她住宿的事。
重新搬回宿舍這天，因為夫妻倆在政府邀請的民營企業家的名單之列，沒法一攬大活的倆人想起了陳遲，陳遲也就理所應當的接下了時忱的“麻煩”，來幫時嘉穗搬東西。
第2天，發消息一直沒有等到回覆的陳遲，一大早便趕到了金梅小區。
敲門聲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時嘉穗，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，睡眼朦朧地開了門，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伸出了手：“謝謝。”
被誤認為外賣小哥了，陳遲強忍住笑意，把手送進她掌心：“不客氣。”
“請你······”
自重兩個字還沒說出口，搭上來的手沒有用力，她撤回的手退在半空。
好熟悉的嗓音······
頓時，時嘉穗腦袋一震，睜大了瞇著的眼。
陳遲半歪著腦袋，眉梢輕挑了下，無聲地表達著什麽。
樓棟半明半暗的光打在他身上，將原本立體的五官柔和進了淺淺地笑意，好似初起的太陽透著和煦。
時嘉穗眨了眨眼，反手關上了門，狼狽地逃進了洗手間，留下一臉錯愕的陳遲楞在門口。
回過神來，陳遲單手插在口袋，望著關閉的門，緩緩笑了出聲。
“我可以進去嗎？”陳遲看著再次開開的門，以及門內已經將自己收拾好的時嘉穗，悅耳的嗓音中帶著幾分玩笑。
時嘉穗裝作沒有聽懂他話裏的揶揄，淡定地點頭：“嗯。”
進了門，客廳已經堆了三四個行李箱了，陳遲把鑰匙和手機塞進口袋，“是這些嗎？”
“唔······”時嘉穗吞吞吐吐，不好意思地小聲說：“還有。”
“行，”聽見還有，陳遲漫不經心地擼起袖子，準備幫著一起收拾，“東西在哪兒，我來吧。”
他今天穿著一身白色衛衣，袖子一擼便露出極具爆發力的肌肉線條，
時嘉穗眼神快速朝臥室瞥了眼，又看了看陳遲，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讓他幫忙進臥室收撿衣服之類的物品。
陳遲眼力見十足，禮貌紳士地問：“不方便也沒事，我就在這裏，你收拾好了叫我一聲就行。”
或許是他表現的太坦蕩，倒是讓心裏想東想西的時嘉穗生出了種——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時嘉穗抿了抿嘴唇，利索砍掉猶豫的心思，不是很自在地說：“沒什麽不方便的。”
話是這麽說，但當陳遲真的跟著進了臥室，時嘉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。那陌生的感覺，就像是闖入了別人房間，好似做什麽都不得勁兒。
要知道，在此之前連家裏唯二的兩個男人，都極少進入她的領地。
“這些要帶嗎？”陳遲站在右邊書桌前，指著梳妝臺上的飾品，好奇地問。
時嘉穗抓了抓頭發，看了眼站在亂糟糟桌前的陳遲，聲音弱弱地：“······要。”
到底是性別有差，陳遲一再小心還是不小心碰掉了瓶香水，玻璃碎片濺的滿地都是，櫃子椅子上是滴滴點點的香水水漬。
時嘉穗拔腳準備過去，就在陳遲的一聲“別過來”中硬生生停下了腳。
她就這麽，遠遠地望著——
像是為了預防事故再次發生，陳遲先是把桌面東西往內推了些，再慢慢彎腰蹲下身去。地板上幾塊稍微大點的玻璃碎塊，堆壘在他寬大修長的掌心裏。
時嘉穗屏住呼吸，沒有多言，生怕尖銳一不小心刺傷了他。
周身碎塊撿的差不多了，他有細心體貼地再巡視了一遍，發現桌下藏匿著的玻璃片，伸手就要去撿。
霎時間，陳遲手上顯現了緋紅，細細密密的血珠竄了出來。
似乎覺察到了什麽，時嘉穗皺著眉心，朝那道半隱在桌下的人喊了聲：“陳遲？”
陳遲動作一滯，拇指飛快抹幹凈飛出的粒粒分明，繼而探出身來回頭笑了下，“馬上就好了，你站著別動。”
他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仿佛異常豐富，善後工作做的幹脆利落半點沒有拖泥帶水。
時嘉穗就這麽站在原地，看他挎著步子三兩步走了過來，高大陰影將她包裹在其中。他攤開手在眼前，時嘉穗微仰起臉，再留意到他冒著血珠的手背，眉頭輕擰了下。
“走，”陳遲牽著她，她臉頰是不自然還沒消退的紅，“我先帶你出去。”
時嘉穗抿了抿唇，“你呢？”
“我再檢查一遍，沒問題你再進來。”陳遲說完，仿佛意識到腳下站著的地盤歸屬誰，又放低嗓音問了遍：“好不好？”
他這口氣跟哄小孩似的，時嘉穗癟嘴想了想，不過還挺受用。於是，她勉為其難地答應：“那好吧。”
時嘉穗站在門外，正大光明瞧著陳遲彎腰跪地，把大大小小的角落抹了一遍。
似乎還嫌不夠，陳遲站起身來，找她要了一卷透明膠帶，把地板仔細沾了遍，細細碎碎的玻璃片在艱辛下解決的一幹二凈。
利索的動作中，還透著幾分不易覺察地散懶。
再到陳遲拿著抹布，熟練地擦起剛才香水濺灑的地方，時嘉穗才覺察到自己在旁觀的舉動實為不妥。經過一番細想過後，她把長發勾到而後，不自然地開口問：
“你們實驗進行的，怎麽樣了？”
問出這個話，其實時嘉穗還有點心虛，畢竟實驗室團隊還有名幹將是因為她才離開。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的實驗進度。
陳遲拉開抽屜，把外濺在抽屜頂橫的漬點擦掉，不小心勾到跟紅線，紅線拉出了個小小的紅色袋子，袋子下面似乎還有用透明包書袋遮住的······
“還可以。”陳遲用餘光往門口瞥了眼，遲疑兩秒過後，不動聲色地側挪了幾分，身體不偏不倚恰好遮擋住了檢閱抽屜的舉動。
雖然這個舉動並不應該，但······有些東西，似乎可以驗證他的猜想。
在這荒唐之下，又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期待。
“你們······”時嘉穗看他身體動了動，以為他是累了，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，“最近是不是很累啊？張婭如走了，你們少了——”
陳遲頭也沒回，語氣直接又了當：“不會。”
“我們進展很順利，只是技術攻克問題。”陳遲低垂著腦袋，眼睫指尖是止不住地輕顫。抽屜裏的物品，正如他所想，有XXX/CCC/CCC/LLL。
不大不小的抽屜中，仰躺著的一件件物品，明明不是太重要的物品，在這一刻卻顯得彌足可貴。從物品保存的完整及幹凈程度可以出得出，主人對他們的珍愛程度。
看著眼前被用心存置好的物品，陳遲才明白，原來在他開口說那些話之前，有些東西看似不見天日的東西，早已在不為人知地方照曬著日光。
原來，並不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，也不是她的勉為其難。
“噢。”時嘉穗不懂技術，有點接不上話來，蔫蔫地正想換個話題。
陳遲喉頭哽了哽，動作又輕又小的把它們恢覆原位，他聲線幹澀為了不時嘉穗發現異常，刻意提高了幾分音量，“技術攻克，跟人多人少沒有問題。難的問題，一個人難，十個人難，百個人也是難。”
他刻意的強調，仿佛是為了她能安心，不去苛責自己。
時嘉穗聽出了話裏的安撫之意，頓時眼神黯然了幾分，把腦門抵在門框上，像是罰自己閉門思過。
沒有再聽見時嘉穗的回話，陳遲緩緩關上抽屜，把其他地方擦拭幹凈，又繞過她走出去洗了手。
倏地一下，一只冰清如凍塊的手替過門框，抵在了她腦門。
“我讓你很沒有信任感嗎？”覺察到她動作的僵硬，陳遲澀啞的嗓音裏藏著幾分妥敗。
楞怔片秒，時嘉穗回過神來，連忙搖了搖頭，又覺得這樣沒有信服力似的，揚高了兩分音量回應他：“有！”
“那這是為什麽呢？”
時嘉穗訥訥地覆讀：“為什麽······”
“是啊，為什麽呢？”陳遲抵在她腦門的掌心稍稍用力，把她往自己跟前攬，將她換到了面對面的位置。
陳遲彎下了身，一雙眼深深望視著她，嗓音清淡又認真：“為什麽還要有心理負擔？我說了，不是你的問題，更不是你的錯誤，為什麽還要把別人的用心不純，歸納成自己的問題呢？”
站在他對面，時嘉穗擡起眼盯著他看，嘴唇蠕動卻無聲可出。
空氣開始變得凝固了起來，心底那點別扭的一直在作怪的道德感，在這一刻土崩瓦解。
“為什麽不相信我？”見她不說話，陳遲又有些無奈地說：“上次不是說好了嗎？只要你問，我什麽都能說。”
時嘉穗在他的註視下憋了半天，終於憋出了一句沒什麽底氣地話：“我沒答應。”
說完，眼神立馬別開了，不敢再與他對視。
陳遲聞言，表情有一瞬地錯愕，像是沒想到她還會耍無賴。
但轉念一想，當天的她似乎真的沒有答應下來，陳遲回想了一遍當即笑了起來。
極其悅耳的笑聲在耳邊翻滾，時嘉穗臊的耳廓泛紅，渾身上下血液滾燙沸騰，鬧得她只得抿緊了唇不再說話。
“行，沒答應。”陳遲說。
“那······”陳遲在她眼前，又湊近了幾分，五官瞬間放大占據了她的眼瞳視野，低聲說，“現在還答應嗎？”
“······”
時嘉穗耳垂燒燙，沒忍住伸手撓了撓，含糊地“嗯”了聲。
“嗯。”陳遲又說，“答應了，就不準反悔。”
聽完，時嘉穗氣還沒松到一半，抵在腦門的那只手，輕輕擡起而後——拍了拍她的腦袋。
這動作，跟她睡前拍玩具熊，完美覆制粘貼。
溝通的過程還算順利，時嘉穗站在書桌前，偷偷往堆疊雜物前的陳遲身上看了眼，確定他沒有留意這邊後，迅速地拉開藏著一整個冬日秘密的抽屜。
一切如最初的模樣，只是防塵移了點位置，以為是自己沒有遮蓋好，她輕慢地擺正。
床上幾件隨意扔放的衣服，被陳遲一件一件疊好，想起什麽他偏頭去問：“被套拿了嗎？”
“拿了，”時嘉穗心虛地關上抽屜，裝作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，“已經全部套好了。昨晚就弄好了。”
她眸光清澈白亮，仿佛是浸透了泉山水底的樣子，絲毫沒有說了謊話的樣子。
說完，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，肯定自己的話語。
陳遲耳尖聽見了抽屜推進碰撞的音響，他也不拆穿她的小把戲。只是唇角不經意地勾起，眸光深深地凝視了她許久，過了好半晌才垂下眼簾，語氣好似很失望地說：“是嗎？那還挺不巧的。”
時嘉穗胡亂地點了下頭，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意識到他說了什麽的時候，倏然面色一僵，眼神呆又直地望著他。
“咳咳，”陳遲也沒解釋，手停在衣櫃門上，異常淡定地問，“衣服——”
當然，如果可以忽視他眼底閃過的一絲懊惱，或許偽裝還能夠又八分的淡定像。
時嘉穗不等他說完，立刻應答，嗓音都拔高了八個度：“我自己來！”
她飛奔跑過去，直到擠開了定在衣櫃前的陳遲，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。但當她一回頭，就發現——
陳遲歪坐在她床上，手還支撐著即將傾倒的身體，眼神變得晦暗不明。
這個場景，讓時嘉穗不禁聯想起童話故事情節，少女的公主房突然闖入了一名陌生少年，少年坐在四周立著可愛娃娃的環境下，表情茫然有無措，就連眼神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。
這樣看著，忽然有種莫名又無法言說的違和感。
“噗呲”一下，時嘉穗沒忍住笑出了聲，隨後間陳遲臉色微變，以為他不高興了，立馬收住了笑臉。
“對不起——”
“抱歉，我——”
陳遲嗓音帶著明顯的僵硬，他坐在床上保持著方才的動作，一動不敢動。
異口同聲的道歉，又讓好不容易緩和了些許的氣氛一固，倆人無聲地對視著。
片秒後，時嘉穗咬了咬唇，語氣認真又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我的衣櫃有點······比較亂。”
陳遲端正了身子，腿腳紮著馬步，姿態正的像是坐著又是像沒有坐。
聽完時嘉穗不太自然地話，他“嗯”了聲，音色清淺又透著股克制隱忍的勁兒。
此刻，時嘉穗身上穿著流氓兔睡衣，在拉開衣櫃門的瞬間，流氓兔轉身耷拉著耳朵捂著眼睛，一副想要立即躲藏起來的丟人樣子。
原還想著“能有多亂”的陳遲，在櫃門開的剎那間，唇角笑意徹底展開。
老式衣櫃分為上中下三層，三層的衣櫃中沒有一是整齊擺放或掛著的，衣服好似隨意丟塞全部擠在其中，豈是一個“亂”字可言。
許是那道視線太過熱烈，時嘉穗一囧。
陳遲站起身，朝著她走過來，語氣十分淡然地說：“我來吧。”
聞言，時嘉穗掀起眼簾，飛快地偷看了他一眼。
繼而自閉似的耷拉著腦袋，覺得臉都丟光了的她思考片刻。
她想著反正都已經這樣了，臥室房門進了，連對待極度精神潔癖的她的床也做了，關鍵是她對他的種種行為還沒有任何的反感。
經過一番內心的較量過後，時嘉穗還是點了點頭，應下了陳遲的好。
“那······”看著他一件件抽出，熟練的折疊，時嘉穗於心不忍又沒什麽底氣似的說，“我幫你打下手吧。”
陳遲動作很快，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半層，“不用。”
他在幫她幹活，自己卻在一旁看著，這樣在人際社交中似乎並不是一種好的行為。
時嘉穗遲疑了瞬，抿了抿唇還是把想法說出了口：“這樣，會不會、不太好。”
“怎麽不好了，我幹活你監工。”陳遲嗓音喊笑著說，“俗話說地好，能力越大責任越大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雖然說的不是什麽肉麻情話，但時嘉穗聽到這個話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。明明什麽也沒做，陳遲還能把不做事說得這麽高大上，她心裏美得不斷冒泡。
以後誰再說陳遲高冷內斂，時嘉穗要第一個站出來反駁。
時嘉穗站在樓下，面包車後備箱大大咧咧地敞開著，其中躺著兩個行李箱，餘光中瞥見陳遲拎著最後一個行李箱走過來。
他大手一揚，把後備箱關上，又拉開側門，把行李箱擱在鋪好的布層上。
“你、等一下。”時嘉穗扯了下他的衣服，聲音甕甕地。
陳遲停下身，轉過頭，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，就看見一直捏緊了手的時嘉穗走上前來。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，她手心出了很多汗，濕漉漉黏糊糊的。
手背翻轉，一直刻意被隱藏的刮痕，徹底暴露了出來。
意識到情況的陳遲立刻想要抽回手，就聽見眼前人拽緊了他的手，帶著不輕不重的鼻音：“別動。”
劃痕太過兇狠，又被他抹了幾次血珠，導致一道傷口看上去十分醜陋。
“我沒事。”知道她是擔心，陳遲連忙說。
時嘉穗低著頭撕創可貼，沒有理他。
陳遲說著說著，語氣變成了哄：“真沒事，這就是小傷，沒什麽的，啊。”
把撕開的紙塞進口袋，時嘉穗仍然不理會他，只是粘貼創可貼的動作放得很輕很輕。
回想起額頭的長疤痕、右手拇指上的傷痕，再是現在看得一清二楚的手背零星小傷痕。將這些對比起現在手背顯現的劃痕，真就像他說的那樣，這道傷在他身上算不得什麽。
“關我什麽事。”時嘉穗賭氣似的，在貼好的創可貼上按了下。
陳遲配合著擰出副疼痛的模樣，賣乖討巧地逗著她說：“嘶——怎麽不關你的事了，就關你的事。”
“才不是。”時嘉穗抿了抿唇，嘟囔了句。
“不是你，”陳遲低垂著腦袋，往這邊湊近了些，眸光深深地凝視著她，“還能有誰？要是別人我可不要。”
低沈的嗓音帶著蠱惑，俊朗的五官頂在眼前，深色瞳孔中仿佛只剩下了她。
陳遲傾身而來，將時嘉穗周身氣息侵占，鼻間唇間稍一呼吸全是他的氣息，讓她無處可逃。頂著張通紅著臉，她面上還不得不繃著臉，裝出一副若無其事不為所動的淡定。
幸好，就在時嘉穗快要撐不住露餡的時候，陳遲電話適時響起。陳遲輕笑了一聲，伸手在她鼻梁刮了下，“這次先放過你。”
時嘉穗聞言，依舊一言不發，一副對此司空見慣的模樣。
陳遲便站直了身體，舉起手機在耳邊聽電話，他走的距離不算太遠，視野恰好足夠將時嘉穗囊括其中。
“餵，阿遲，你到了嗎？”時忱在語速飛快：“這都什麽點了，你不會是還沒出發吧？”
陳遲笑了看了時嘉穗一眼，嗓音輕快地說：“在樓下。”
“剛到？”
陳遲沒有否認。
時忱說：“你個孽畜！早知道你這麽墨跡，我找宋青多好啊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“你還能不能行了？不行我另外找人了，”時忱還在電話那頭數落著他，“我姐從小到大嬌貴得很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，你可別——”
陳遲聽著時忱沒完的在電話裏侃大山，當即說出了真相：“搬完了，在樓上，準備回學校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時忱瞬間啞炮了，忽然又咂了下舌，“你早說啊。”
聽著他的話，陳遲呵笑了一聲，涼涼地道：“我插得進去話嗎？你不是還拿宋青威脅我。”
“哎呀，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嘛。”
陳遲對著電話裏的人輕嗤了一聲，懶得跟他閑扯淡，正準備掛電話就看見——
時嘉穗在確定他看不見後，偷偷松了口大氣，又搓了搓燙辣四麻的耳朵，縮著脖子跟小兔子似的。
見狀，陳遲不禁輕笑出聲，電話還在問他笑什麽。
陳遲沒搭理，安靜愜意地欣賞著，小兔子臊動不安的小動作。
電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掛斷，陳遲在擡步走進時，看見方才還小動作不斷的人，又板起了臉。
跟著陳遲走到副駕駛側面，側門來開作為上放著皮墊，連帶著頭枕下來都包裹的與車廂格格不入。
“過來之前，我已經洗過了。”陳遲大早去洗了車，以為她是嫌臟，特意解釋了一嘴：“這邊都用酒精消過毒了，很幹凈。”
時嘉穗想說自己沒這個意思，但話語不如行動能證明，她側身便坐了進去。
“你，買車啦？”車輛開出小區，時嘉穗身體側了側，眼神掃過了他線條鋒利的側臉輪廓，沒話找話說。
陳遲目視前方，餘光時不時在手背逗留，很輕地搖了下頭：“車是江知誠的。”
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，實在猜不出此刻情緒，時嘉穗訥訥道：“噢。”
陳遲舔了下唇，目光在手背一掃而過，緩緩地道：“這車，是他店裏拉貨用的，可能沒洗幹凈，還是有點味道。”
“沒有。”時嘉穗急忙否認。
“嗯，”陳遲看了她一眼，笑了下，“本來計劃下半年很忙，打算買輛車。現在看來，計劃得提前點了，不然幹點什麽都不方便。”
時嘉穗眉頭輕蹙著：“地鐵公交都很方便呀，買車還要錯峰出行，不會更麻煩一點嗎？”
陳遲沒有否認也沒有認同她的說法，搭在方向盤的手閑散地點了兩下，說：“早買晚買都得買，倒不如早點買了，畢竟——車也是剛需。”
他的剛需來的太突然，明眼人一猜都能猜到是為了什麽，時嘉穗性子本就機敏，自然是能猜到其中的緣由。
時嘉穗沈默地盯著他看了好久，直到視線內的臉龐由側轉向正，她扯唇擠出了個笑。
“你的剛需，還挺突然。”時嘉穗忍不住說了句。
“嗯。”陳遲折回腦袋，輕應了聲。
繼而又坦然補充道：“別多心。”
這次，時嘉穗也笑不出來了，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，怎麽可能叫她不多心。
好似聽到了她內心的愁悶，陳遲懶懶散散地笑了笑，聲線輕又慢地說：“不是為了你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
“主要，還是工作需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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